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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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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新時間:2017-01-04 18:00:06 字數:6086

吃了粥、喝了藥,折騰一陣後,湯水淳遣走那些丫鬟婆子,終於能和景韶安靜的說說話。

看著他眼裏布滿血絲,臉龐僬悴,她很心疼地擡手摸著他的臉,不等他問,她便開口道:“我那晚可沒有想要尋短。”然而這次卻意外讓她見到父親和妹妹一面,她當時有種感覺,只要她踏過那道門,便能回到他們身邊,可她終究難以割舍下他,為他放棄了這個機會。

而且她有種預感,回去的機會以後怕是再也不會有。

“那你為何一個人在下大雨的夜裏去荷花池?”景韶坐在床榻旁不解的問。

“是這裏有一個聲音一直呼喚著我,叫我過去。”她回想起當時的事,比比自己的腦袋。

“你是說有人叫你去?!”他緊蹙眉頭。

“沒錯,那時我整個人就像木偶一樣,只能聽從腦子裏不停響起的那個聲音。”當時周遭的情況她都能感知到,那時小朔一直拚命想叫住她,只是她的意識仿佛被誰給控制住,身不由己的聽從對方的命令。

她接著不解地問他,“你怎麽會及時去荷花池那裏把我救起來?”要是那時他沒有去荷花池,只怕她真要死透,無法再回來。

“那時仿佛有個聲音一直在叫我,讓我驚醒過來,一醒來,就發覺你不見蹤影,我急忙出去找。”景韶說到這兒,臉上有絲迷惑,“我覺得當時似乎有人一直引著我往荷花池那邊去,這才發現落水的你。”

是小朔,一定是小朔叫醒他,還一路引著他過去,他一定是在很著急的情況下能力大爆發,才讓景韶能微微感應到他。

可惜現在還沒到日落時分,她見不到小朔,她想向他道謝,若不是小朔,她就無法再回到景韶的身邊。

思及差點就失去她,景韶緊緊握住她的手,“這件事可能同你前陣子常失神的事有關,也許是有人在暗中對你施法。”只有這個原因,才能解釋這件離奇的事。

想到竟有人想害死她,他面色一寒,眼中透出一抹戾氣。

“對我施法?”她一楞,原是有些不敢相信這世上竟有這種事,僅憑著施法就能控制一個人的神智,但接著想起自己都能穿越過來,這世上還有什麽不可思議的事,何況她身邊還有一個早早就夭折,只有她才看得到的小小鬼魂呢。

她好奇的問:“那對方是怎麽作法的?”

“這事我也不知,不過不管對方藏在何處,我一定會把他給揪出來。”

“對方會作法,你要小心一點,不要也跟我一樣著了道。”她關心的叮囑他,說到這裏,她突然思及以前曾聽一個家裏開設宮廟的朋友提起,施法必須有一個媒介,也就是對方身上之物,例如指甲、血啊,或是頭發一類的物品。

頭發……對了,前一陣子簡霜霜突然跑來她這裏,在她房裏給她梳頭,該不會是那時候,她趁機偷拔了她幾根頭發?

直接想到簡霜霜是因為除了她,她想不出還有誰會做出這種惡毒的事。

對了,還有湯家那對夫婦恐怕也恨她恨得牙癢癢,不過就算她以前在湯家時掉過頭發,隔這麽久,也早就清理幹凈了吧。

思來想去,最近這一陣子,只有簡霜霜最有可能拿到她的頭發。

“我知道,我會小心。”他握起她的手,按在自己的面頰上,感受到從她掌心傳來微微的暖意,不再如先前那般冰涼。

她回來了,回到他的身邊了!

她再擡起另一只手捧著他的臉,難得任性的要求他,“相公,是你把我喚回來的,以後我會賴著你一輩子,你要一輩子對我好、一輩子寵我愛我。”

他鄭重頷首答應。“你也要答應,要陪伴我一輩子。”

“嗯。”她微笑的輕點螓首。

“明明看著她死了,她怎麽可能又活過來?這究竟是怎麽回事?!”回到臥房裏,簡霜霜面寒如冰,滿臉驚疑。

她處心積慮,好不容易才拿到湯水淳的頭發,把它交給兄長施法,怎麽會在最後關頭出了差錯?

先前幾次都很順利,從未發生過這種事。

她的心腹婆子想到一件事,遲疑的道:“該不會是……”

見她似是想到什麽,簡霜霜追問:“是什麽?”

“那日我去找道長,道長便不太願意再幫著咱們,奴婢想會不會是他手下留情,沒有施法到最後?”

“我去找五哥問問是怎麽回事。”當她走到房門口時,很快的及時冷靜下來,“不成,我不能在這時候出門,會招人懷疑。”她吩咐那婆子,“你明天找個時間悄悄出府,找五哥問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,是不是他手下留情,沒要了她的命?”

翌日,那婆子在午後找了個借口出了景府,前往位於城北的全心道觀。

而比她早出門的霍翠鸞,去探望臥病在床的姊姊,恰好要從城北回來,她坐在馬車裏,閑著無聊,掀起簾子,往外頭四處張望。

突然間瞥見那婆子,她認出了她的身分,見她神色匆忙的模樣,覺得有些奇怪。

她一向對簡霜霜她們沒好感,心思一動,便吩咐車夫停下來,她領著個丫鬟下車,悄悄跟在那婆子後頭,想看她究竟要上哪去。

一路跟著她來到一處道觀,她見那婆子熟門熟路的同看門的小道童說了句話,那約莫十來歲的小道童便放她進去。

她擡眼打量這座看來悠久古樸的道觀,懷著疑惑,走過去,讓丫鬟取了塊碎銀塞給小道童,向他打探,“小道士,我有話問你。”

小道童見到碎銀,眼睛一亮,擡眸問她,“不知施主想問何事?”

“方才那婆子常來你們這處道觀嗎?”

“來過幾次,最近一次是前陣子,她先前過來都是陪著一位夫人。”小道童拿了她的好處,知無不言,言無不盡。

霍翠鸞心忖那位夫人八成是簡霜霜,接著再問:“你可知她們來這兒有什麽事?”

“我不知她有什麽事,只知她們每次來,都是來找除垢道長。”

“這除垢道長又是誰?”霍翠鸞好奇地問。

“他是我們前任觀主的徒弟、現任觀主的師弟,他的道術在咱們全心道觀裏可是僅次於觀主。”提起除垢道長,小道童臉上流露一抹崇敬。

“道術?難不成你們這裏的道長還會捉妖降魔?”她不相信的嘲笑。

“那當然,咱們觀裏的道長個個道法高深,平時除了修行問道之外,便是替人驅魔避邪、捉妖除煞。”說起自家道觀裏幾位道長的本領,小道童驕傲的挺了挺小胸膛。

霍翠鸞不太相信這世間真有那些妖魔鬼怪,因為她長這麽大,壓根就沒看過半只,只當觀裏全都是騙人的神棍,遂也沒再問下去,囑咐那小道童別同那婆子說自個兒來過的事,便掉頭走了。

乘車回到景府,她沒回房,先繞去探望湯水淳。

剛走進她房裏,就聽見她正與景韶說著話——

“……我看大部分的道士都不過是裝神弄鬼罷了,能對我施展這種迷魂法術的道士,一定不是尋常道士。”

“我已吩咐周堂飛和嚴慶派人一一查探城裏的道觀和白靈山上的道觀,只要稍有能耐的,便記下來,再暗中詳加調查。”

聞言,霍翠鸞不禁開口插嘴問:“二伯、二嫂,你們在說什麽道觀、道士,難不成你們懷疑二嫂先前落水的事,是有人對她暗中施法?”

湯水淳信得過她的為人,遂把事情告訴她。

“我前一陣子常常失神、睡不好,本以為是太累了,可找了大夫也沒調養好身子之後便發生投池自盡的事,但我那一夜其實是一直聽見有人在我腦子裏命令我去荷花池……除了中了邪法,實在也想不出別的可能。”

“二嫂落水竟是被人操控而身不由己?”霍翠鸞詫異地道,下一瞬她想起全心道觀的事,連忙說出來,“我今兒個去城北看望我姊姊,回來時瞧見三嫂身邊的一個婆子鬼鬼祟祟的走向一處道觀,我好奇之下偷偷跟著她,見她進了道觀,我便沒再跟進去,在外頭問那看門的小道童,小道童說那婆子先前和三嫂去過幾次,且前陣子兩人才去過那道觀,小道童還說她們去那裏都是找一位除垢道長。”

聽完霍翠鸞所說,湯水淳幾乎敢肯定,找人施法害她的就是簡霜霜。

“除垢道長?”景韶記下這名字,打算派人去調查。

得知湯水淳先前落水,可能是中了邪法,霍翠鸞再提起幾年前的事,“二伯,這事讓我想起先前幾位嫂嫂的死,此時仔細想想,似乎也頗有蹊蹺。第一個淋了場雨就病死,第二個是騎馬摔死,第三個更離奇,她是一頭撞向假山死的,第四個也不知是吃了什麽,弄壞了腸胃,撐了一天就死了,會不會她們的死也是因為中了什麽邪法?”她是在他第二任妻子過世後才嫁進景家,前面兩人過世的情形她並不清楚。

聽她這麽一說,景韶眉峰微蹙,仔細思索那四任妻子死前之事,但仍一無所獲,因為她們過世時,他都外出談買賣不在府裏,等回來後才得知消息,那時見到的已是她們冰冷的遺體。

霍翠鸞因為脾氣跋扈急躁,與後頭那兩位二嫂也不親,因此雖然親眼見到她們的死狀,可對她們生前發生過何事也不甚了解。

見兩人都沒能想出什麽,湯水淳溫聲道:“相公,這件事待調查過那位除垢道長後,說不定便能水落石出。”

聽出她意有所指,景韶有些意外的望著她,“你覺得施法者可能是除垢道長?”那婆子是簡霜霜的心腹,但他無法相信這件事會與簡霜霜有關,在他眼裏,這位弟媳性格溫婉柔善又任勞任怨,怎麽可能會做出這種事來?

湯水淳明白這時候若告訴他簡霜霜的真面目,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,他未必會完全相信,畢竟這些年來,簡霜霜在府裏頭一直很成功的扮演著一位好媳婦,要突然揭穿她那虛假的面具並不容易,因此只回了句,“相公,知人知面不知、心,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象。”

霍翠鸞聞言也附和道:“沒錯、沒錯,二嫂說的對,有些人表面上一套,背著人又是一套,最是虛偽不過,二伯你可莫要被某些人騙了。”

當初她剛嫁進景家時,也一度被簡霜霜朦騙,但在吃了幾次悶虧之後,便特別留意簡霜霜,才發現這女人表裏不一,表面上柔順溫婉,私下裏卻是個會算計的,因此令她不喜,偶而會在言語上諷刺她一兩句。

在小朔死後,更讓她發現她陰毒的一面。小朔死後不久的一個月圓夜,她一時興起,在園子裏散步賞月,一路走著來到後院,無意中發現有個婢女偷偷燒著紙錢,嘴裏一邊喃喃說著——

“朔少爺,奴婢知道您生前受了不少苦,一直到死前也沒能好好吃上一頓飯,可您可千萬別怨恨奴婢拿那樣的飯菜給您吃,那全是三太太吩咐奴婢做的,奴婢不敢不從……”

她隱約聽見了幾句,吃驚的上前質問:“你在說什麽?小朔生前為什麽沒能好好吃上一頓飯?”

“四、四太太!”那奴婢見到她,嚇得滿臉驚惶,“奴、奴婢沒說什麽。”

“我方才分明聽見你提了小朔的名字,還說他生前沒能好好吃上一頓飯。”

“不、不是的,您聽錯了,奴婢是在說奴婢的小弟,奴婢家裏窮,小弟就夭折,所以才沒能好好吃上一頓飯。”婢女不敢再待下去,匆匆福了身,“奴婢還有事,奴婢先告退了。”說完,她轉身逃也似的走了。

知道她是簡霜霜身邊伺候的婢女,她親自上了簡霜霜那兒,想找那婢女問個清楚,但簡霜霜卻不肯讓她見那婢女,翌日,那婢女也不知被她送去哪兒,從此她沒在景家見過那婢女。

這事更讓她懷疑小朔的死怕是與簡霜霜脫不了幹系,她把這事告訴丈夫,丈夫卻警告她別說出去。

“這事僅憑那丫頭的幾句話做不了準的,你縱使告訴娘,娘也不會信你,再說小朔是三哥的兒子,三哥他自個兒都不管了,你也別多管閑事,省得讓人以為你成心挑事汙蔑三嫂。”

沒證據,這事她也管不了,她只好把事情暗暗記在心裏,在二嫂進門後,才會當著婆婆和眾人的面,要求簡霜霜把景家的事移交給二嫂,她才不想讓簡霜霜這種惡人繼續當家!

景韶不難聽出兩人的弦外之音。

他略一思忖,很快派人叫回周堂飛和嚴慶,讓他們先去調查那家道觀和那位除垢道長。

淮州城北,全心道觀的一間凈室裏,在那夜施法失敗後,除垢便給自己起了一卦。

卦上顯示大兇。

他那剛毅的面容上神色凝重,仔細再掐指推算,所得結果仍是如此。

這時,凈室的門陡然被人推開,傳來一道急切的嗓音。

“師弟,我方才打坐時,心頭忽然感應到一股不祥。”而一推算這不祥竟是應驗在他這位師弟身上,因此除塵隨即來到他的凈室,想問明白是怎麽回事。

“師兄,我的劫數恐怕來了。”除垢面露一絲驚懼之色。

“這好端端的怎麽會招來劫數?”下頷蓄著一綹山羊胡子,約莫五旬年紀的除塵不解的問。

“這……”思及近日所做之事,他略一遲疑。

瞥見他面露猶豫之色,除塵肅聲追問:“你近日是不是曾做下什麽有傷天和之事?”

除垢辯解,“那人心腸歹毒,百般欺淩逼迫我妹妹,我只是替天行道,除掉一個做惡之人。”

除塵道長捋著胡子,氣急敗壞的罵道:“糊塗、糊塗!倘若你真是替天行道,又怎麽會招來劫數?我看你啊,八成是遭你妹妹利用了。”

“我妹妹她性情最是柔善寬厚,絕不可能欺騙我。”

他先前已幫過妹妹幾次,不久前,聽聞她又遭到長嫂欺淩,接二連三發生這種事,他也有些頭疼,要她另尋他法,可妹妹一再苦苦哀求。

“五哥,您也知道我性子素來軟,從不與旁人爭什麽,可哪裏想到就因如此,卻讓我二嫂更加得寸進尺,放肆的欺淩我,這回不只我遭罪,連我那兩個兒子她也不放過,因著一點小事便把他們打得體無完膚,差點就沒了小命,要不是日子真過不下去,我哪裏敢來打擾五哥你清修。”

她身邊那個婆子也抹著淚乞求道:“道長,懲罰惡人也算是替天行道的一種,您就只有這麽一個妹妹,打小她就同您最親厚,您忍心見她被人逼入絕境嗎?求求您幫幫三太太,否則奴婢真擔心她會活不下去,倘若連您都不肯幫她,她就真的求助無門,要被活活逼死了,我老婆子求求您,給她一條活路走!”

他最後禁不起她們的哀求,答應了下來。

“倘若你除的真是做惡之人,你這番劫數從何而來?”這可是無解的死劫,就連他也無法幫師弟破解。

除垢被他責問得一窒,莫非他真遭妹妹所騙?然而如今事情做都做了,即便真是遭到妹妹欺騙利用,也無法挽回。

除塵搖頭嘆道:“師父昔日在世時便曾說過,你過於重情,會成為你修道上一大阻礙,更會成為你命裏的劫數,他老人家早有先見之明啊,可惜你不聽他老人家的勸告,放不下俗世中的家人,以至於招此禍患。”

除垢默然良久,最後苦笑道:“師兄,我造下的孽,我會自個兒承擔。”他接著朝除塵鄭重行了個大禮,“今後恐無法再與師兄一塊修行問道,這些年來承蒙師兄的指點,請師兄受除垢一拜。”

“你你你,唉……”最後除塵長嘆一聲便離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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